注：为保护当事人的隐私，文中人名、地名等均为化名

2019年3月，一起未成年人故意杀人案震惊了邵阳市某县城，案件引发社会和媒体高度关注。弘一律所的谢棒律师作为其辩护人，顶着巨大压力承办此案，最终法院采纳谢棒律师的多条辩护意见，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13年。但案件结束后，谢棒律师依然思考：如何让犯罪的未成年人走上正途？

2019年3月，近16岁的吴翔（化名）趁着李桂香（化名）与好友打牌之际，偷偷潜入李桂香家中行窃。而在偷窃过程中，吴翔被返回家中的李桂香逮住，李桂香对吴翔一顿辱骂，殴打。被惹怒的吴翔随后将李桂香杀害，行凶后拿走了李桂香的手机和现金等财物。

被害人家属报警后，在全县引发骚动。第二天，吴翔去上学后，其母亲和继父从他的新手机中推测这件事可能与自己儿子有关，随即打电话报警。警察随后从学校将吴翔逮捕归案。吴翔在审理过程中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。

犯罪嫌疑人母亲刘梅（化名）找到谢棒律师，希望能够委托谢棒律师为其儿子吴翔进行刑事辩护。而这个案件在当时已经成为整个县的话题，网络上对此案件的讨论此起彼伏，其中不乏攻击办案律师等言论。

顶着这些压力，谢棒律师首先选择去吴翔家中了解当事人吴翔家庭情况。通过走访，谢棒律师才知道当事人背后潜藏的是一个复杂的家庭。

2018年11月，吴翔的父亲吴来（化名）在工地施工时，不慎从工地坠楼身亡；吴翔原本有一个哥哥吴峰（化名），但是与之相差13岁，两人之间感情淡漠，但吴翔又是吴来老来得子，因此吴翔从小被父亲疼爱，被照顾的无微不至，但父亲不幸去世却给吴翔造成巨大心理打击，在父亲去世后，吴翔变得沉默寡言。

2018年中旬，吴翔的嫂子的父亲丧偶后，却搬来与吴翔母亲同住，两人在2019年正月正式办酒，换言之，吴翔哥哥的岳父成为了吴翔的继父。这一切发生的时间，均在十分疼爱吴翔的生父吴来意外死亡的半年内。

谢棒律师随后到了看守所，第一次看到了吴翔。在谢棒律师眼中，这个未成年人看起来矮小、瘦弱，问什么他都不肯回答，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。谢棒律师向吴翔列举了他身边每一个关心他的人，转述了来自母亲、哥哥、继父、老师等人的问候和关切，从生活的问候到对吴翔未来的希望，每个人的关心都包含着方方面面。

“我对不起他们！”吴翔听后痛哭说道。

话匣子打开了，吴翔向谢棒律师讲述了当天的事发经过。

吴翔在李桂香家偷东西被抓后，李桂香一顿打骂，谩骂“你父亲死了没爹教”之类的话，吴翔出于面子哀求李桂香不要告诉自己母亲，怎么打骂自己都可以。但李桂香却反而骂的更凶，还直言要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他是小偷，并夹杂对其过世父亲的侮辱之词。一怒之下，吴翔失去了理智，随后抄起一把剪刀向李桂香扎了过去，后续的惨剧也就顺势产生了。

谢棒律师确认了案发过程中的每一处细节，并对其被审讯过程中是否存在逼供等进行了询问，确定了这些又再次回到了吴翔的家中，积极协调吴翔家属与被害人家属之间的矛盾调解。

调解过程并不顺利，在调解过程中，双方家属情绪激动，被害者李桂香家属扬言要以命偿命，现场快要打起来的时候，作为犯罪嫌疑人的辩护律师，谢棒律师从中积极斡旋，动之以情，晓之以法，希望化解两家人矛盾。最终，被害人家属同意吴翔家人赔偿38万，并主动签下了《刑事谅解书》。

另一方面，谢棒律师极力催促检察院对当事人吴翔进行社会调查，社会调查结果也证明吴翔平时为人老实，在生活习惯和作风上并无不良嗜好，在同学和村民眼中，他懂礼貌、遵守纪律。这一点上让谢棒律师进一步坚定了挽救这个未成年人孩子的信心。

2019年12月，法院审理了此案。庭审中，被告人吴翔的母亲当场向审判长下跪磕头，希望法院能再给自己儿子一个机会，额头被磕得鲜血直流。

谢棒律师从被告人的认罪态度、案发经过行为、家庭环境、被告人的年龄、认知能力、教育程度和社会调查结论等多个角度为被告人吴翔进行辩护，表明被告人吴翔所犯之罪并非不可饶恕。他在法庭提出：

本案被告人吴翔因为该案而触犯刑事法律，对他来说，成长的代价太大了。对于构成犯罪的未成年人，以事实为根据，以法律为准绳，予以适当的惩罚是必要的。不惩罚就会放纵犯罪，不利于教育未成年人，不利于维护社会的秩序。但是，未成年人又有其特殊性。因此对他们的处罚较之成年人都应当依法从轻或者减轻，适用刑罚要立足于教育，处罚是手段，教育才是目的。对那些平时表现好的初犯、偶犯，或者是确有悔改表现的未成年犯，尽可能把对未成年犯人身自由的限制保持在最低限度。

最终，法院采纳了谢棒律师的辩护意见，判处被告人吴翔有期徒刑13年。

虽然这起案件已经结束，但谢棒律师依然关心着这个案子的当事人吴翔的成长，他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却犯下大错，13年的刑期如何让他痛改前非，重新做人呢？在吴翔被移交到少管所后，谢棒律师也曾抽空去探望吴翔，带去其家人对他的思念，和老师对他的希望，引导吴翔感恩父母、老师以及帮助过他的人，希望其内心做到阳光，在十余年再次回归社会时是一个内心充满感恩和希望的人。

未成年人犯罪等问题成为我国近年来一直热议的话题，甚至有网民提议要求降低责任年龄以形成威慑；同时，人们对刑事辩护的律师存在各种偏见，指责他们缺少对案件被害人的同情心。

谢棒律师作为吴翔这起案件的辩护律师，在办案过程中也面临同样的问题，他的回答却是：做一个有温度的辩护人。

“作为一名刑事专业的律师，本质上要还原事实真相，让被告人得到公正的判决，让惩罚与刑责相适应，为被告人从轻处罚是我们的目标，但我认为，律师工作最重要的是要有社会责任感，特别是当被告人是未成年人时，在受到刑事处罚后，怎么样令他们更好地改造自己，未来融入社会，成为有利于社会的人这更重要。”

法律之外，家庭教育依然至关重要。预防未成年人犯罪，家庭给予正确的教育和关怀才是根本之道。误入歧途的未成年人通常在其家庭教育上会找到各种问题。因此，谢棒律师特别提醒各位父母，应该多关心孩子的心理健康和成长，引导孩子做一个内心阳光、充满希望的人。

人们在遇到社会不公平或者重大案件时，会本能产生一种朴素的正义感，认为“杀人者就应该偿命”等，并指责辩护律师帮助罪犯。谢棒律师认为律师给刑事案件中的“坏人”辩护，不仅是职责所在，还是法治社会的凸显。即便一个人是罪恶滔天，他给自己申辩的权利依然不能被剥夺，这才是法治社会的特点。

对于这些未成年人来说，他们的人生才刚刚起步，如何让他们认识错误，并改过自新是关键，但更关键是要让他们知道周围的人们在极力帮助他们，让他们感受到温暖，这样才可能让他们真正做到脱胎换骨。惩罚为辅，教育为主，这也是刑诉法的目的与意义。

（采编/摄影：张勇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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